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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5/5/14 19: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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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羊酒较早见于汉代典籍,其含义经历了一个流动、演变的复杂过程,最初应解释为羊和酒的合称。

宋代以来,逐渐衍生出新的含义——以羊肉为配料酿造而成的羊羔酒的简称。

中国古代通俗小说涉及羊酒之处颇多,以《三国志通俗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金瓶梅》《儒林外史》《红楼梦》等六大通俗小说为考察中心,结合明清时期众多通俗小说,系统爬梳、整理羊酒在小说中展现出的用于婚聘、答谢、馈赠、犒赏等多种民俗形式。

以此为立足点,进而剖析羊酒在通俗小说中所发挥的叙事功能,并通过对比羊酒在六大通俗小说中叙事功能之异同,揭示通俗小说的创作艺术渐趋成熟的客观规律。

同时,梳理羊酒、牛酒这两组性质相同、功用相近的物象在通俗小说中的出现频次、分布情况,可知羊酒多用于世情小说之赐赏、婚聘,而牛酒多用于历史演义、战争小说中的犒军场景,二者的民俗表达侧重不同,成为了明清小说世情题材与历史、战争题材分野的一种标志。

关键词:羊酒;含义;通俗小说;民俗形式;叙事功能;牛酒

一、羊酒一词的含义及其历史演变

羊和酒自古便是我国社会生活中两种常见的饮食。

随着经济的日益繁荣、科技的日新月异,以及现代社会转型所带来的传统风俗的简约化、便利化的冲击,羊和酒这两种古老事物所蕴含的传统文化寓意日渐消退。

如今,百姓对羊酒的认识大多停留在羊、酒的实用价值上,而古人对羊、酒的认识则更为复杂。

古人称:“羊者,祥也”,因羊“群而不党”之习性暗合圣人“君子和而不同,群而不党”,故此颇受推崇,“善”“美”“祥”等具有美好寓意的汉字悉皆从羊。

至于酒,“酒者,久也”,顾名思义,亦取“酒”与“久”之谐音,寓长久之意。

可以说,羊和酒,因迎合了中国古人求吉除祟、渴求运势长久的美好希望,故而常被古人用于婚聘、祭祀、贺岁、赐赏等仪式活动。

羊和酒二字的联用至迟可上溯至汉魏六朝时期的《汉书》《后汉书》等典籍,唐宋已降则散见于各类典章、史传、戏曲、小说。

仅据中国基本古籍库的数据统计,羊酒一词在历代典籍、书刊中至少出现了余次。

通览这些文献材料,可知大抵释为羊和酒的情况居多。诚如傅美琳《中国风俗大辞典》中对羊酒的解释:

羊酒,即羊和酒,因其常被同用作馈赠礼品,故名。《史记·卢绾列传》:

“卢绾亲(父亲)与高祖(刘邦)太上皇(刘邦称帝后,尊其父为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卢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

《后汉书·樊英传》:“帝不能屈,而敬其名,使出就太医养疾,月致羊酒。”

这两例说明“羊酒”连称,早在汉代就有了,到了元明清时期,羊酒常作定亲礼品之用。如《警世通言》第三十八卷,行商张二官娶寡妇蒋淑贞为继室,“设下盒盘羊酒涓吉(选择吉期)成亲。

”这“羊酒”,就是张二官送给蒋家的定亲礼。[①]

徐海荣主编的《中国社会生活文库·中国酒事大典》对羊酒的解释也与前者相近:

羊酒,羊和酒的合称。古人常用这两物作为祭祀祖先神灵的祭品,送往女家定亲的礼品或亲友馈赠物品。

《史记·卢绾传》:“卢绾亲与高祖太上皇相爱,及生男,高祖、卢绾同日生,里中持羊酒贺两家。

《后汉书·礼仪志》:“朔前后各二日,皆牵羊酒至社下以祭日。”

《梦梁录》卷二〇《嫁娶》:“次后择日则送聘,预令媒氏以鹅酒、重则羊酒,道日方行送聘之礼。”

《清平山堂话本·刎颈鸳鸯会》“俾人说合,求为继室……就下盒盘羊酒,涓青成亲。”[②]

然而,通览历代有关羊酒的传世文献,不难发现,羊酒一词的含义并非固定不变。

《中国酒事大典》

随着朝代沿革、时代变迁,士人对于羊酒一词的理解产生了一定的变化,羊酒一词的含义也因而日趋复杂。

总体来看,羊酒一词在我国历史上有两种常见含义:

一者是两种事物的联用形式,可解释作羊和酒;

一者则属于偏正结构,解释为一种以羊肉为配料的酒种。

汉魏六朝时期,羊酒一般应解释为羊和酒。如东汉班固《汉书》中载:

“其务修孝弟以教乡里,令郡县常以正月赐羊酒,有不幸者,赐衣被一袭,祠以中牢。”下有唐代颜师古注:“幸者,吉而免凶也,故死谓之不幸,一袭一称也,犹今言一副也,中牢即少牢,谓羊豕也。”[③]

南朝宋范晔《后汉书》中记载“常以八月旦奉羊酒”,下有唐代李贤注:“《东观记》曰:赐羊一头,酒二石也。”[④]

从班固、范晔的记载看,两段引文中的羊酒,应作羊、酒等物解,但囿于班固、范晔二人并未对羊酒加以详解,因此尚不能完全确定其含义。

若按唐代颜师古、李贤等注,羊酒一词确为羊、酒二物之解。尤其是李贤引汉代《东观汉记》所载,将羊酒释为“赐羊一头,酒二石”,可作为一项有力的论证,以免以唐律汉之嫌。

北朝魏收在《魏书》中记载邓羲其人“性又啬吝,民有礼饷者,皆不与杯酒、脔肉,西门受羊酒,东门酤卖之。”[⑤]

从魏收的记述看,邓羲吝啬、小气,有礼馈者尚不与一杯酒、一块肉,足见其悭吝。

在城西门收受羊、酒,运至城东门而酤卖。此处所记之羊酒,当作羊、酒解。

除六朝士人所记文献外,唐人所撰《晋书》等前代史书,也可为探究羊酒一词在六朝时代之解释提供例证。

如初唐房玄龄《晋书》记载:

“辅之等赍羊酒诣护军门,门吏疏名呈护军,护军叹曰:‘诸名士持羊酒来,将有以也’,尼时以给府养马,辅之等入遂坐马厩下,与尼炙羊、饮酒,醉饱而去。”[⑥]

从房玄龄所记晋人王尼之故事看,此羊酒一词当解读为羊和酒之合称,与上述诸条文献大抵相同。

唐代,羊酒一词也多可解读为羊、酒二物。比如,中唐白居易《白氏六帖事类集》卷十中“交府士”下有北宋晁仲衍注,与房玄龄《晋书》所载王尼之事相近:

“王尼为护军府士,卓荦不羁。王道、胡母辅之赍羊酒诣护军府,尼时给府养马,辅之等遂入座,马厩下与尼灸羊、饮酒,醉饱而去。”

从唐人所记晋人王尼的典故看,王道、胡母辅之访王尼时所携之羊酒,当为羊、酒解,否则如何得以“灸羊、饮酒”呢?

晚唐杜佑《通典》中记载:“后汉制,朔前后各二日,牵羊酒至社下以祭日,日有变,割羊以祠社用。”[⑦]

《通典》所载,朔日前后二日,需“牵羊酒祭日”,若日有变异则需“割羊”,此举恰好说明所谓“牵羊酒”之羊酒,当作羊、酒二物解。

虽然《通典》所载为东汉制度,但相关记载毕竟为唐人所为,渗透着些许唐人思维。

翻阅宋人史传、诗文集也可时常看到羊酒一词,但宋人对羊酒的阐释和使用却与前代不尽相同,其内涵有所丰富而外延相对缩小:

一方面,宋人也承袭了前人对羊酒一词的理解,将羊和酒合称为羊酒,用于婚聘、祭祀、赐赏等活动。

如吴自牧《梦梁录》中记载“送聘预令媒氏以鹅酒,重则羊酒”[⑧],又载“往女家报定,若丰富之家,以珠翠、首饰、金器、销金裙褶,及缎匹茶饼,加以双羊牵送,以金瓶酒四樽或八樽。”[⑨]

从《梦梁录》的记载看,时人婚聘可遣媒人以鹅酒或羊酒为礼;富贵之家除珠宝玉器、表里衣物等外,尚需牵送羊、酒以为聘礼。

吴自牧称牵羊担酒之举,时谓羊酒。由此观之,南宋临安人所谓“羊酒”,应为羊和酒的合称。

元代脱脱《宋史》中记载:

诸王纳妃,宋朝之制,诸王聘礼赐,女家白金万两。敲门,即古之纳采,用羊二十口、酒二十壶、彩四十匹,定礼,羊、酒、彩各加十……马二十匹、羊五十口、酒五十壶,系羊酒、红绢百匹。[⑩]

从元人所记宋代诸王婚聘定制看,纳彩与定礼均需不同数量的羊、酒、彩段等。此处的羊酒一词,当作羊和酒之解。

另一方面,在宋人的笔记、诗文集中还有许多关于羊羔酒的记载。

譬如,北宋刘攽的《彭城集》中有《再和宋职方》诗,诗云:“落成幸有羔羊酒,能赋欣逢锦绘才。”[11]

从刘氏所写诗句看,此羊羔酒当为供人饮用的一种酒。

两宋之交的晁公遡《嵩山集》中有《饮兵厨羔羊酒》一诗,诗云:“沙晴草软羔羊肥,玉肪与酒还相宜。鸾刀荐味下曲蘖,酿久骨醉凝浮脂。”

从晁氏诗对羊羔酒的细致描写看,应是将熟羊的肉骨与酒曲等封坛酝酿,成品之羊羔酒有上浮凝脂之感。

可见,羊羔酒乃是一种以羊羔肉为重要酿酒辅料制作而成的酒。

南宋末,陈思《两宋名贤小集》中有《郡斋即事》二首,其二云:“白羊酒熟初看雪,黄杏花开欲探春。总是济南为郡乐,更将诗兴属何人。”[12]“白羊酒”与“黄杏花”相对,可见其为一种酒,而并非羊和酒的合称。

有些研究者可能有这样的疑虑,即羊酒与羊羔酒虽然相近,但毕竟有一字之差,若仅以“羊羔酒”之例证去探究“羊酒”之幽渺含义,多少有概念混淆之嫌。

那么,宋人笔记、诗文集中是否存在以“羊酒”一词指代羊羔酒的例证呢?答案是肯定的。

南宋方岳《秋崖集》中有《答王宰七夕》一诗,诗云:“拂石眠云,方寻拙赋,乘槎问汉,宁记巧期,有来鹊声,醑我羊酒,千感百谢,一言再惭。”

所谓“醑”,即古人以器皿滤清酒水、去其粗而留其清之举,后人或以“醑”代指酒水。

由此观之,方岳所称“醑我羊酒”之“羊酒”,当指以羊肉为配料酿造而成的羊羔酒,而不能视之为羊和酒的合称。

除了上述所引文献外,宋代尚有许多文献将羊酒一词解读为一种酒。这一解释究竟起于何时,如今已不能确知。

大抵两宋以前的各类文献所载羊酒一词解释为羊和酒为宜。

两宋以降,随着羊羔酒的产生及其在民间的推广,人们逐渐以羊酒一词来代指此酒。

长此以往,羊酒便被赋予了一个此前千百年间所不曾有过的含义,即在用于婚聘、祭祀、赏赐等活动的羊和酒的含义之外,又可用以代指一种特殊的酒类,

并逐渐在各类笔记、诗文集中与羊羔酒、羔羊酒等杂糅、混淆,这两种含义最终在世俗生活中被混为一谈。

元、明、清三代有关羊酒的记载更为丰赡,散见于各类稗史笔记、诗文集、戏曲和小说中。

元代文人对羊酒一词具体含义的认识和界定较为清晰,基本将羊酒解读为羊和酒的合称。

如,元人马端临《文献通考》中的记载与脱脱《宋史》相同。如果说,研究者对汉唐以来的许多有关羊酒的文献不能准确释义,

那么,从脱脱《宋史》、马端临《文献通考》中所载之羊酒入手,可知羊酒并非一个固定词组,而是“羊”和“酒”二字的组合,其意与文献中常见的牛酒、鹅酒等同理。

明人臧晋叔所编《元曲选》中收录了元人戏曲百种,其中也有多处提及羊酒。

比如,《玉清庵错送鸳鸯被》中写道:

“既是这等准备羊酒、花红三日之后重来娶他才是正理……谁想是我大舅子,他是个好人,我到三日之后安排着牵羊、担酒,直至他家问亲去。”[13]

又如,《梁山泊李逵负荆》中写道:

“老王我那山寨上有的是羊酒,我教小偻罗赶二三十个肥羊,抬四五十担好酒送你。”[14]

《元曲选》中涉及羊酒之处颇多,之所以选取上述两部杂剧作为例证,乃因作者已在剧中对羊酒一词做了注脚,使羊酒之含义得以一目了然。

两部杂剧写到羊酒时,其动作为牵(羊)、赶(羊)、担(酒)、抬(酒),可见此二剧所写的羊酒,均为羊、酒之合称,而并非一种酒。

《元曲选》虽经明人整理,但剧目毕竟为元人所传,想来去元人之观念未远。

明清两代对羊酒的认识——或解为羊、酒之合称;或解读为一种酒,与宋人的认知相近。

爬梳、搜检明代以降有关羊酒的各类文献,不难看出,羊酒的概念混用情况在这段时期中更为明显。

如明人敖文祯《薜荔山房藏稿》中有《赐羊酒谢疏》,其中记载:

“二十九日,伏蒙钦遣御前答应牌子邢忠賫赐臣鲜猪一口、鲜羊一羫、白米二石、酒十瓶、甜酱茄一坛。”

明人毕自严《度支奏议堂稿》中也有一篇与敖文祯《赐羊酒谢疏》情况相同的疏文,即《恭谢考满钦赐羊酒疏》,其中也写到了所谢羊酒的具体情况:

“本月二十九日,又蒙皇上钦遣御前答应牌子王忠颁赐臣原封钞二千贯、羊一只、酒十瓶,到臣私寓。”

敖、毕二人上疏所谢之羊酒,从二人的详述看均为羊和酒,而并非以羊肉为配料酿造而成的酒水。

不过,明人将羊酒视为一种酒的情况,也不稀见。

如夏树芳《词林海错》中列“牛粥”条:“芳贤传王施避巢贼入天台山,主人贺理给羊酒、牛粥。”

夏树芳既以羊酒与牛粥对举,可见此羊酒当为一种酒。

不仅如此,明人对羊酒这种酒的来历与酿造之法,也比前人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研究。

王世贞《弇州四部稿》中曾记载:“羊羔酒,出山西汾州孝义诸县,白色莹彻如冰清美,饶风味远出襄陵之上,小挟羶气耳。”

王世贞只是概述了羊酒的产地、风味、口感,若论其酿造之法或滋补功效则可参见明人刘宇《安老怀幼书》卷二、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二十五、宋诩《竹屿山房杂部》卷六养生部六等,此处不赘。 

综上所述,羊酒二字的联用较早见于汉魏时期,最初所指乃羊和酒二物,或可代指婚聘、祭祀、赏赐之时所用诸多吉礼的统称。

羊酒之含义发生显著变异是在两宋时期,羊酒从单一的羊和酒合称,衍生出了另一种不同的含义——作为以羊肉为配料酿造的一种酒水的名称。

元人虽多将羊酒解读为羊、酒,但羊羔酒在元人生活中恐亦有其踪迹。明清两代士人不仅承继了宋元人对羊酒的认识,随着羊羔酒的普及,明清士人对羊酒的原产地、滋味、口感以及滋补功效也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经此以后,羊酒——一种以羊肉为配料酿造而成的酒——便深入人心,为百姓所熟知。

《全元曲》

二、从羊酒的民俗表达、叙事功能

看古代通俗小说的发展趋势

羊酒作为一个词组在通俗小说中使用,较早见于元明之际的《水浒传》《三国志通俗演义》等,在晚明时期的《金瓶梅》中使用得最为频繁。

羊酒在通俗小说中依旧延续了其于史传文学或典章制度中所带有的吉祥、圣洁、庄严的含义,

但在通俗小说中已随着小说自身的通俗化而呈现出不同以往的全新世俗风貌,并在通俗小说中展现了多种民俗形式,并发挥了一定的叙事功能。

在早期的通俗小说中,羊酒主要是作为饮食、礼品而存在的,更多承载了实用价值和民俗文化寓意,在叙事层面上尚未发挥具体的作用。

羊酒的民俗形式,主要表现在羊、酒的实用价值层面上。

羊酒作为古人相互馈赠、赏赐的重要礼品和置于酒席宴饮之上供人享用的食物,带有浓重的仪式感和庄严性,有时在故事情节中发挥了渲染气氛、表达诚敬之意的作用。

如《水浒传》第三十三回“宋江夜看小鳌山,花荣大闹清风寨”写道:

黄信道:“既是恁的,却容易。明日天明,安排一副羊酒,去大寨里公厅上摆着,却教四下里埋伏下三五十人,预备着。我却自去花荣家请得他来,只推道:“慕容知府听得你文武不和,因此特差我来置酒劝谕。”

赚到公厅,只看我掷盏为号,就下手拿住了,一同解上州里去。[15]

这段文字通过刘高、黄信的对话,详细描述了二人合谋算计花荣的阴谋。

黄信所设计策乃是在大寨中摆设“一副羊酒”,而暗中埋伏二三十甲兵以预备捉拿花荣。

作者虽无意对羊酒一词细加辨析,但从合乎事情、事理的角度,以及下文所写“厅上虚设着酒食筵宴”的文字看,此羊酒当代指用于酒席宴饮的羊肉、酒水等饮食。

随后,作者又写到黄信携羊酒慰劳花荣之事:

黄信道:“下官蒙知府呼唤,发落道:为是你清风寨内,文武官僚不和,未知为甚缘由。知府诚恐二官因私仇而误公事,特差黄某赍到羊酒前来,与你二官讲和。已安排在大寨公厅上,便请足下上马同往。”[16]

黄信持羊酒至花荣处,明为清风寨内文官、武将调和矛盾,暗地里乃是以此为饵,引花荣入彀中,以一举图之。

黄信赍羊酒慰劳花荣,充分显示出了己方的诚意,使羊酒成为黄信调合清风寨文武不和、引诱花荣赴鸿门宴的一种工具。

除了第三十三回外,在《水浒传》第四十八回、第五十回中也有羊酒一词的使用,主要是与缎匹、名马等并列成为一种用于赠送和疏通关节的礼品。

《水浒传》

在与《水浒传》大抵同一时期问世的《三国志通俗演义》中,也有使用羊酒之处。

“刘玄德败走荆州”一回中写道:“土人知是玄德,奉献羊酒,乃聚饮于沙滩之上。玄德酒酣乃发怒曰:‘诸君皆有王佐之才,不幸跟随刘备。备之命窘,累及诸君。’”’[17]

此处所写羊酒与“聚饮”“酒酣”等词相关联,其含义偏向于以羊肉为配料的羊羔酒。但揆其情理,乡民供奉刘备仅以羊羔酒而无其他果腹之物似又有不妥。

由此推之,此回所写羊酒仍应作羊和酒之解为宜;在“周瑜三江战曹操”一回中,作者又写到一处羊酒:

玄德乃备羊酒礼物,嘱付糜竺曰:“当应机处变。”竺驾小舟顺流而下,迳至周瑜寨。

军士报瑜曰:“刘豫州使糜竺至,慰劳将军。”

瑜召入,竺再拜,致玄德再三相敬之意。献上酒礼。

瑜受之,就待糜竺。竺告瑜曰:“孔明来结好东吴,共破曹操,竺欲见孔明一面。”[18]

刘备遣糜竺备羊酒礼物拜周瑜,此羊酒因解读为羊、酒等厚礼。

《三国志通俗演义》中涉及羊酒者,仅此二处。

第一处写刘备败走时,乡间百姓以羊酒为礼奉献于备,刘玄德酣饮之后遂生无限感慨,深疚命运不济以致如丧家之犬,疲于奔命。

第二处则写孔明联吴抗曹之时,刘备遣糜竺携羊酒、礼品等拜谒周瑜以求见孔明共商抗曹大业。

《三国志通俗演义》中所写的这两处文字虽与《水浒传》有所不同,但细究之下,羊酒在这两部早期通俗小说中所发挥的民俗形式基本一致,即用作馈赠、慰劳的礼品。

羊酒在《西游记》中也偶有见用,在叙事层面上仍未承担明显的作用。第五十三回中写到孙悟空需备羊酒礼品以求落胎泉:

向年来了一个道人称名如意真仙,把那破儿洞改作聚仙庵,护住落胎泉水,不肯善赐与人;但欲求水者,须要花红表礼,羊酒果盘,志诚奉献,只拜求得他一碗儿水哩。[19]

婆子所说的花红、表里、羊酒、果盘等求落胎水之礼,实则泛指一切可用于馈赠的、有价值的礼物。

羊酒在晚明时期的通俗小说中,不仅继续展现其多彩的民俗形式,还逐渐开始在小说中发挥一定的叙事功能。

以《金瓶梅》为例:羊酒在《金瓶梅》第三十一、六十、六十五、七十四、七十六、七十七、九十五等回中均有涉及,其出现频率远高于明代四大奇书中的其他三者。

羊酒在《金瓶梅》中所展现出的民俗形式较之《水浒传》《三国志通俗演义》也更为丰富、多样——除作为馈礼、酒宴饮食之外,还因其多见于官场应酬而浸染了晚明宦海之中的些许淫邪之气,

成为了官吏间祝贺升迁、表达谢意、互通有无、打点关系,甚至货贿公行的重要礼品之一。

《金瓶梅》第三十一回写道:“那时本县正堂李知县,会了四衙同僚,差人送羊酒贺礼来,又拿帖儿送了一名小郎来答应。”[20]

又如小说第六十回写道西门庆备羊酒、缎匹等与主管货税的主事暗通款曲:“西门庆这里写书,差荣海拿一百两银子,又具羊酒金段礼物谢主事,就说:‘此货过税,还望青目一二。’”[21]

不论是李知县,还是西门庆,馈赠羊酒的目的是如出一辙的,即通过奉送礼品来牵线搭桥,与权贵势要相勾结。与此文字用意相同处尚有第七十四回:“随即差了两名吏典,把桌席、羊酒、尺头抬送到新河口下处去讫。”[22]

上述三条引文中的羊酒,均应作羊和酒之解,用于官绅之间答谢、行贿之用。

有趣的是,在《金瓶梅》中还出现了有关羊羔酒的描写。如第十四回写李瓶儿拜访西门家眷的场景:

这李瓶儿就要慌忙行礼,月娘道:“不劳起动二娘,只是平拜儿罢。”

于是二人彼此拜毕,月娘就让到房中,换了衣裳,分付丫鬟明间内放桌儿摆茶。须臾,围炉添炭、酒泛羊羔。安排上酒来。[23]

作者此处所写“酒泛羊羔”,乃是对羊羔酒表层浮泛玉脂的一种精细刻画。

此处所写的羊酒是吴月娘用以招待李瓶儿和其他长辈、姐妹们,并烘托、渲染了西门内眷迎接外客的一番热闹、欢愉的场景。第四十五回所写与此相近:

于是玳安与书童两个一肩,搭抬进一张八仙玛瑙笼漆桌儿进来,骑着火盆安放在地平上。

伯爵、希大居上,西门庆主位,李智、黄四两边打横坐了。须臾,拿上春檠按酒,大盘大碗汤饭点心,无非鹅鸭鸡蹄,各样下饭之类,酒泛羊羔、汤浮桃浪,乐工都在窗外吹打。

西门庆叫了吴银儿席上递酒。[24]

这里的“酒泛羊羔”也是藉借羊酒来渲染酒席上的喧闹、热烈的场景。

除上述作为馈赠之物勾连势要、烘托酒席宴饮之欢愉场景的民俗形式之外,羊酒在《金瓶梅》中还暗示了主人公的身体状况及其最终的命运走向,客观上发挥了一定的叙事功能,这在早期的通俗小说中并不多见。

羊酒作为一种进补之物供西门庆服用,这是古代通俗小说中极为少见的一种用法。

张竹坡批评本《金瓶梅》第五十三回写到吴月娘与西门庆行房之后,次日早晨月娘为西门庆准备羊酒、鸡子、腰子等滋补食材:

次日西门庆起身梳洗,月娘备有羊羔美酒、鸡子、腰子补肾之物,与他吃了打发进衙门去。[25]

西门庆过度纵欲、骄奢淫逸,自然难免有肾亏气虚之症,吴月娘为西门庆准备羊羔酒、鸡子、腰子等益气补肾之物,以助丈夫固本培元,这一点当然要归功于她这位贤内助的未雨绸缪。

但事实上,西门庆气血虚亏之症在后文中通过西门庆、李瓶儿的对话提点出来,与前文遥相呼应:

西门庆道:“前日我有些心愿未曾了,这两日身子有些不好,坐净桶时常有些血水淋得慌。早晚要酬酬心愿。”[26]

西门庆之虚亏早已显露无疑,而吴月娘为西门庆所备之羊酒确是对症下药。

羊酒的滋补功效,得益于羊酒酿造过程中另添入的若干斤羊肉。羊肉本属我国传统滋补之美食,有滋阴补阳、益气补血之效。

按,李时珍《本草纲目》载:“羊羔酒,大补元气,健脾胃,益腰肾。”[27]

由此可见,笑笑生对羊酒滋补之功效有所了解,并将其作为暗示西门庆肾亏之症的一件小道具。

综上所述,笑笑生在《金瓶梅》中多次使用了羊酒:

一方面,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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