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祎凌(左)和父亲吕敏湘(右)在酿造红曲酒
璀璨的文明之光照亮民族的复兴之路。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承载中华民族悠久博大历史的重要载体。目前,我市涌现了一批年轻的非遗传承人,用自己的追求和行为赋予中华传统文化新的时代内核。东阳日报特推出《非遗“后浪”》栏目,展现新生代非遗传承人的风采。
在飘溢着浓郁酒香的祖宅湖溪镇马上桥花厅里出生,醇酒化成母亲的乳汁哺育了他长大,童年时几乎每天都去父亲工作的酒厂体验酿酒,出走几年后又回家接过父亲酿酒的衣钵,成为东阳酒大化吕氏第26代传人——年出生的吕祎凌,与酒有着血浓于水的不解之缘。
这酒不是寻常之物,而是被无数骚人墨客反复吟咏的东阳酒。
南北朝及以前,金华、东阳一带称为东阳郡,历时多年,后改设婺州或金华府,东阳成为其下辖的县。李白曾赋诗“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一锤定音:“东阳酒即金华酒,古兰陵也!”从而坐实了兰陵酒就是东阳酒即金华酒。
“九十光阴能有几?金龟解尽留无计。寄语东阳沽酒市,拼一醉,而今乐事他年泪”,宋代,东阳酒已风靡市场。南宋绍兴十八年,郭宅人郭钦止在马上桥附近创办了石洞书院,著名诗人陆游曾到此讲学。某个春天,已经回到绍兴的陆游收到郭钦止后人郭希吕、朋友吕子益送来的东阳酒,八十多岁的诗意诗兴遄飞:“山崦寻香得早梅,园丁又报水仙开。独醒坐看儿孙醉,虚负东阳酒担来。”吕子益就是吕祎凌的先祖。“菊花开,正归来。伴虎溪僧、鹤林友、龙山客,似杜工部、陶渊明、李太白,在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哎,楚三闾休怪!”元人马致远把东阳酒与洞庭柑、西湖蟹并列为三大美食,地位殊胜。
酒香越千年,经典咏流传。无数的高歌畅饮、名篇佳句,濡养了吕祎凌的诗酒年华。
卖汽车起步的酒厂“厂长”
“一般人回忆童年,都是糖果、玩具、做不完的游戏。我的童年里最多的记忆是永远散不开的酒香。”因为爷爷、爸爸在酒厂上班,自吕祎凌记事起,童年就基本上在酒厂度过。
年,吕祎凌的父亲吕敏湘担任了东阳酿造总厂厂长。此时的吕祎凌刚上小学,但是大人们已经开始跟他谈论“人生规划”。“我们家是酿酒世家,我以后就是酒厂厂长。”少年吕祎凌并不知道,他给自己的这个定位,意味着他将挑起传承家族千年酿酒基业的重任,担起重振东阳酒辉煌的艰辛。因为东阳酒是一个家族老字号,从有据可查的先祖吕子益到他这一代,已整整传承了26代,有着近千年的历史。
但吕祎凌并没有早早地进入酒厂接受锤炼,而是按部就班地读书、上大学,甚至想着大学毕业后找份稳定的工作,或者考个公务员。年,吕祎凌刚读完大一,父亲跟他作了一番长谈。“父亲告诉我,传承东阳酒酿造技艺,接手家传老字号,并不像一般企业的子承父业,而是要接受巨大的挑战,他希望我先到军营接受考验。”凭借坚毅的品质,吕祎凌迅速适应了军营生活,并在磨炼中成长。几年后,吕敏湘看到皮肤黝黑的儿子坚定的目光,无比欣慰。但是他并没有让儿子马上回到酒厂上班,而是把他送到杭州一家企业去做业务员。
吕敏湘说,东阳酒企业的业务模式太守旧,一定要跳出旧观念看问题,才能让东阳酒这个产业有大的突破。何况,当时的东阳酒企业一直以生产为第一要务,营销、品牌、管理没能形成良好的系统,他希望儿子在这些方面可以有所突破。
吕祎凌的第一份工作是卖汽车。作为4S店的销售人员,开始时吕祎凌觉得这份工作太难了,需要花大量时间记住产品知识,敏锐地捕捉客户的真实意愿,还要根据客户的需求提供最好的解决方案。军人的品质在此时起到了巨大作用,不怕吃苦、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着,让他成为店里的销售冠军。他慢慢喜欢上了这份工作,甚至想过以后做汽车销售代理。
年,父亲发出了“召回令”。经过无数次的思想斗争,吕祎凌终于回到了熟悉的酒厂。维系着这份初心使命的,不仅仅是儿时那句“当酒厂厂长”的话,还有融入血脉的东阳酒。
从“学徒”到国家级酿酒师
此时的东阳酿造总厂已经过改制,更名为市东龙酒业有限公司,由吕敏湘担任董事长。沧海桑田,百年风云,这家酒业公司从大化吕氏的“裕和”酒坊起步,吸收郭希吕后人创办的“大恒源”酒坊,合并为湖溪酒坊,之后又经历一系列的公私合营、企业改制等,吸纳了东阳境内几乎所有的酿酒资源,以独特的曲药和酿造技艺,保留了传统东阳酒的原汁原味。年,当金华酒酿造技艺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时,东龙酒业已成为当今金华酒酿造技艺领域的“集大成者”,尤其是在金华酒的主流酒品——红曲酒领域确立了行业权威。
吕祎凌并没有当上厂长,而是从学徒开始,一道道工序轮着学习。吕敏湘对他的培训极为严格,他不止一次和师傅们也和儿子说,“规矩不能丢”。蒸糯米饭是酿红曲酒的重要工序,一口大缸可以浸泡两三百斤糯米饭,吕祎凌一趟趟地搬运,从不喊累。发酵过程中需要打酒,三九隆冬,不管晚上几点,只要时间一到,他就要起床,拿着酒耙和师傅们一起干活。酒酿好后要装坛封口,所有坛子要用沸水煮过,吕祎凌一只只地捞出擦净叠好……这些粗活都干过了,吕敏湘才让他接触酿造东阳酒的核心技艺。
想不到的是,吕祎凌因为酒精过敏而不擅饮酒,但这样反而使得他的味蕾对酒的品质更敏感。吕敏湘也多次提醒他:要想成为一名优秀的酿酒师,必须在实践中不断提高对酒的品鉴能力,以更好地把控酒在发酵过程中的品质变化。吕祎凌领悟了父亲的意思,通过不断的品尝鉴别,终于成为国家级酿酒师(高级技师)。年10月,他被公布为金华酒酿造技艺东阳市级非遗传承人,被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授予“中国传统文化遗产优秀传承人”称号。
在学艺过程中,吕祎凌对东阳酒的概念逐渐清晰,对它的历史文化也越来越感兴趣。“东阳酒曾经风靡全国,人们将东阳酒与杜甫的诗、颜真卿的字、左传的文章相提并论,可见当时饮东阳酒是一种风雅。陆游晚年居住在绍兴,他最喜欢的酒不是当地的绍兴酒,而是东阳酒。”吕祎凌娓娓道来。他说,传承东阳酒的酿造技艺只是基础,弘扬东阳酒文化才是关键工作。
东阳酒年轻化背后的“推手”
清末以来,东阳酒名声渐隐。到改革开放时期,历史名酒一度沦为“料酒”,成为吕敏湘这一辈东阳酒酿造师的难言之隐。吕祎凌义无反顾地承担起了复兴东阳酒的重任,“从我爷爷到我父亲,还有我,都是一脉单传,我别无选择啊!”他笑了笑,正色道,“东阳酒不缺品质,缺的是品牌。目前,我父亲是金华酒唯一的国家级非遗传承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品牌平台。近几年很多黄酒都在打本地牌,而金华及周边的丽水、衢州地区还没有具有影响力的本土黄酒特别是红曲酒的品牌。所以,东阳酒的市场拓展必须与品牌建设同步推进。”他看准这个时机,借助东阳酒的历史文化、过硬质量和醇厚口感,将东阳红曲酒打造为金丽衢地区的区域性名牌产品,并在此基础上逐渐开疆拓土。
随着消费群体“后浪”涌起,东阳酒也面临迭代机遇。从年起,吕祎凌开始实施东阳酒年轻化战略,在产品研发和品牌形象方面双管齐下,推出贴近现代生活的新酒品。年,东龙酒业推出了首支年轻化红曲酒,包装上的宣传词“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满满的文艺腔。这一产品采用了大化吕氏最经典的双曲发酵工艺,即蓼曲和红曲混合发酵,酒精度为6度。吕祎凌说,现在许多年轻人热衷于国外的低度冰酒,这款双曲酒就是“东阳酒中的冰酒”。年,他又和父亲推出了江南米酒品牌“豆蔻”,此酒采用红曲和草木曲混合发酵技术,酒精度为3度,为国内最低度的米酒。去年,父子俩开始聚焦“跨界”,与云南白茶界合作,研发了15度白茶酒。“我觉得这款产品包装很能打动人心,方瓶加鼠年手绘图案很符合年轻人的审美,向国际时尚潮流靠拢。”土味十足的东阳酒刮起时尚风后,市场反应火爆,首批支于今年春节前推出,不到一周就售罄。
一个可喜的消息是,随着红曲酒影响力渐增,去年终于从黄酒中单列出来,成为独立的酒类品种。“东阳酒的一个独特之处在于它是‘无灰酒’,不像黄酒有灰,医学保健价值更高。随着中医复兴,东阳酒必将迎来它药用价值的新高峰,非我东阳酒不入药。”用于酿造红曲酒的红曲,其制作技艺是大化吕氏的独门秘技。目前吕祎凌和父亲正配合政府流转亩土地,用于种植制曲的早籼稻和酿酒的圆糯米,吨籼米、吨糯米,能制成约0吨红曲酒。“做有自己内核和特征的酒品”,吕祎凌正用青春的传承,续写着千年的诗酒年华。